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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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安静的咒灵们一时间躁动起来,仿佛被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所驱动,天性里的凶狠也因此被激发出来。它们没来由的攻击着身旁的一切,即使被撕扯得面目全非可仍然拖着残肢与同类争斗。 也有那么几只近的,注意到了禅院直哉。 平日里轻易能碾死的弱小家伙在此刻莫名带来了难言的危险感,以致于禅院直哉甚至没有想过反击。 他瞪大了眼,来不及多想,转身试图冲上安全的二楼获得缓冲的时机。 可在他迈出下一步之前,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柔软的肢体在水样的液体中根本看不出形影,又或者它们根本就是这液体的一部分。它先是拦在了禅院直哉的腰上,骤然截停了男人前进的动作,紧接着,在禅院直哉因为没能完成预设动作而陷入一秒定格的时候,更多的触手密密的纠缠过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亲眼看见那些咒灵无知无觉的溶解其中。咒术师打了个冷战,不敢想自己是否也会那样消失,尖锐的危机感逼迫着他做出反击。 然而…… 打不到,根本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明明自己正被束缚着,可却碰不到,如同面对咒灵时的普通人一样无力。 而且那些得寸进尺的东西,涌进来了。 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被改变。忍不住的慢慢放松下来,心境诡异得平和,所有的情绪与情感都棉花糖一样松软,让人简直想要就此睡去。 非常糟糕的感觉,完全失去了身体的自主权,如同陷在蛛网上。 但是又不受控制的沉溺其中。 惠站在楼梯上。 “熏?” 仅仅是一个台阶的距离,可下面却像是另一个世界。黑发的男孩望着这奇异的景象神情惊疑不定。 惠知道自己应该下去确认熏的安全才对。可他看见脚下的世界宛如池塘,陌生的男性淹没其中,逐渐逐渐闭上眼睛没了动作,脸上露出窒息般痛苦的表情。 直觉告诉他最好等待。他的父亲有一段时间带着他做任务。他的父亲很厉害,但也会有那么一两个间隙需要放下孩子,全力战斗。 像那时一样的等待。 因为很危险。 那是生物本能为其敲响的警钟。 “我在” 熏走过来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他仰头看向惠,露出和平常一样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惠酱,你先回房间去,我过一会就去找你。” “好。” 男孩隔了一小会才做出回应,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很平静。 惠回了房间,剩下薄叶熏独自一人面对着昏迷的禅院直哉。 薄叶熏有些茫然。他猜测别人经历的死亡和自己刚刚的大概并不相同,就像别人大概率不会在死后活过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个体与身体的概念,变成了某种更加宽泛的事物。 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沉的恐惧。 薄叶熏不知道自己是否生来就与众不同,他确信自己父母是人类。但不管起因如何,他现在要面对烂摊子了。 面前禅院直哉倒在地上,金发的少年皱着眉头表情很不安定。薄叶熏蹲下身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请醒一醒……” 意料之内的没有反应。 薄叶熏的脑子有点懵,事实上,他还没太回过神来。即使面前的人刚刚试图杀死自己,但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仇恨,连愤怒也没有。他对他的情感,像是路上偶遇的一个陌生人。 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送到医院里似乎也不合适。双腿蹲的发麻,薄叶熏动了动,干脆换个姿势跪坐在了地上。 薄叶熏稍稍倾身打量着这个和禅院甚尔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禅院直哉闭着眼的时候要比平常看起来和禅院甚尔更相似一些。但也没那么像,或许因为年纪小,面前人的五官更加柔和,比起禅院甚尔完全男性化的英俊来说,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更漂亮一些,是个标准的美少年。 但是那种表情,那种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也显露着恐惧的表情,破坏了他长相的美感。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 黑发的青年人一边嘟囔着,一边俯身,单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去揉平对方眉心的“川”字。 禅院直哉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四目相对,薄叶熏看见对方苍翠的绿瞳骤然一缩,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下一刻,砰的一声,两人地位倒转,薄叶熏被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禅院直哉神情冷肃,他整个人压在薄叶熏身上,左臂横在青年胸前禁锢他上半身,右手则握着不知哪来的小刀抵在他脖子上。 “嘶” 薄叶熏后背被砸的生疼,眼里冒出点生理性的泪花。他躺在地板上苦着脸看向禅院直哉: “你又要杀我吗?” 那双浅色的眼睛剔透如同某种高纯度的矿物,水汽攀附在琥珀色的表面。 禅院直哉一下子拧起了眉头,他臭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想骂人,但不知为何硬生生忍住了。禅院直哉没说话,身体却诚实的卸了力道,刀尖稍稍离远了一些,他们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 这种漂亮的脸给这个人真的是有点可惜。薄叶熏莫名想。 他的目光似乎让禅院直哉有些不自在,金发少年满脸暴躁,他偏移了目光抿着唇爬起来抱臂站在一旁。 薄叶熏也起身,但没站起来,他垂着头跪坐在原地。 “你这家伙……”先开口的是禅院直哉,“我家老头子已经知道是你了。” 薄叶熏还是没有做声,他其实不懂禅院直哉在说什么。而且有些烦躁,并非针对某人或者某事,而是对于整个事态。迷雾一般的自身与看不清的前路,由茫然滋生出恐惧。 “啧,老头子已经传信给五条家了。五条悟之前接了护送星浆体的任务,算算时间也快该结束了,就算逃你也根本跑不掉。” 禅院直哉的声音停在这里,留租了空间给薄叶熏做出反应。 “嗯……” 薄叶熏轻轻叹了口气,抬眼仰视对方,开口却是无关紧要的一个问题: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直哉。” 禅院直哉也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问这个,顿了顿才回答。他没有像刚刚见面时那样介绍全名,这小小的,希望被直呼名字的心机比恋爱中的女高中生还不如。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直哉。” 禅院直哉张了张口,烦乱的心情让他不太确定该如何应对这声谢:“……哈,你当然该谢谢我。”谢我反水到你这边。 禅院直哉其实比薄叶熏更混乱。他的记忆很完整,没有任何断层或模糊,正因如此才更让人觉得错乱。他知道自己来是为了禅院甚尔,也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死而复生的“人”有古怪,甚至知道自己已经中招了…… 但是毫无用处。 即使大脑控诉着不合理,可内心里却叫嚣着喜爱。仿佛爱神射来了玩笑的一支金箭,于是他此刻的一切情感都被扭曲成了对面前人的爱意。那些本该有的对于被折辱的愤怒,对于软弱者的轻蔑,对于未知生物的恐惧…… 全是喜爱。 看见他就欢喜。 这份情感不可忽视,无法瞒骗,无视rou体的抗拒,一直烙刻在了灵魂之上。 该死,禅院直哉无声咒骂了一句。 难道是心脏和那些咒灵一起被吃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