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一拜天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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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云施主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唉。如今,为李施主担忧悔恨之人不下百十.......” 无了方丈自普陀寺办素斋那日之后就再未曾见过李莲花了,只偶尔通几封书信了解对方的情况。他从前以为,李相夷变迹埋名是有自己的考量。普渡寺小小清庙哪怕与那如日中天的百川院仅隔了一条走道,也丝毫不受红尘所扰,消息很不灵通。因而他直到最近才获知李相夷与笛飞声的东海之战另有隐情,云彼丘竟色令智昏,给自己的门主下毒。这么一想,李相夷当时远走四顾门,竟有几分含冤负屈的味道。无了方丈终日思量,始终觉得不妥。书信上诸事说不清楚,总归是见面一叙最好。不料这人是请来了,但他酝酿许久的开场白还没说完,就被李莲花不当回事儿地挥断。 “方丈。我可是听说您身体有恙才赶过来的啊。出家人怎么还打诳语呢。” 何止是“有恙”。从普惠和尚的描述中听来,那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没几天好活了。李莲花瞪着眼前气色红润的无了方丈,只见他康健如昔,哪有什么重病的样子。 无了方丈果然假作耳力不济不搭话,盘着佛珠继续说:“老衲无意打探李施主的私事,只是您这究竟......” “哎。过去事已过去了。人褊急,我受之以宽宏。人险仄,我待之以坦荡。” 这是《格言联璧》中的一句话,并不出自佛经典籍。李莲花不是圣人。他也杀人,也看着人被杀。刀口舔血的江湖就是这样的,光阴太漫长,人世太匆忙。若有那挟冤记仇的闲工夫,为什么不多跟可爱的人做可爱的事呢。新添的热茶烫口,李莲花吹了又吹,都无法下嘴。笛飞声一盏茶都未用过,他的那杯正适口。两人直接默契地交换,连言语或眼神都不需要。 他们的小动作自然被无了方丈收在眼里,其安闲自得不似作伪,倒像是自己着相了。也好。执于一念,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无了方丈扬眉吐气,终于停了那些苦大仇深的谏言,与二人说起家常话。当然寺庙之内也没什么事好说的,讲来讲去,又绕回他们普渡寺的名菜素松果鱼。 “——那什么,您有没有感觉地动?” 李莲花再次打断无了方丈。这可不是他害怕素松果鱼和那劳什子《二时临斋仪》,顾左右而言他。而是当真感觉将手心平放于桌面时,有几分不寻常的震动感。无了方丈一愣。清源山佛缘深厚,百年来没出过什么灾害,怎么会突然地动。笛飞声听闻此言,也闭眼仔细感受几息,旋即提着李莲花的胳膊就走,顺口叫了声让无了方丈也撤。 几人急急忙忙,前脚刚跑出寮房,后脚就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回首看去,一棵起码二人合抱的榕树被剑气拦腰砍断。亭亭如盖的树冠倒塌下来,砸坏了大半边山墙。还好他们跑得快,否则非得被埋在废墟下不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无了方丈双手合十。这动静太大,周围很快有僧人聚集过来,议论纷纷。 李莲花看着树上剑痕眉头一皱。这是从百川院倒过来的树,百川院出事了。不妙,感觉要摊上麻烦事。他拉着笛飞声正欲偷偷溜走,可惜还是略晚了一步,两人被一声严厉的呵斥叫住。 “李莲花?你怎么在这里!” 啧。李莲花暗骂一声倒霉。他摸摸脸,再转过身时,笑得温柔可亲。 “这位小兄弟,你认识我?” 肖紫衿执着剑冷笑。大名鼎鼎的莲花楼楼主谁人不知,他早就想会会这个江湖骗子。正好今日撞上了,总是百般回护李莲花的乔婉娩和石水又不在,他定要揭穿此人虚伪的面皮。 “——紫衿!” 好像还嫌当下的场面不够乱似的,又有人大呼小叫地从百川院跑来,是纪汉佛与白江鹑。肖紫衿刚才施放的剑气也将数道围墙一并冲毁。此刻这两人撩起长袍,整齐划一地左腿抬完右腿抬,跨过一堆砖头瓦砾,也就畅通无阻冲入普渡寺之中。 “这是——嗯?李神医?” 白江鹑瞪大眼睛。百闻不如一见,这李莲花长得与他们门主当真相似得不能再相似。 李莲花一一向他们拱手。彬彬有礼的仪态又完全不像李相夷。 “纪大哥,白兄弟。” 肖紫衿略一点头。人多了,他气势更足,指着李莲花就说:“此人在普渡寺鬼鬼祟祟,恐怕不怀好意。我怀疑百川院的乱子就是与他有关。” 怎么就鬼鬼祟祟了,这不是想跑没跑掉吗。李莲花垂首不言,一个劲盯着自己的手心看。都怪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犯太岁了。 “我们跟方丈做客喝茶,你一剑砍了树就要砸死我们,到底是谁不怀好意。” 肖紫衿上来就给李莲花扣大帽,笛飞声也不气恼。那棵大榕树就倒在一边,众人都看得到,没搞出死伤称得上菩萨保佑。他刚刚死里逃生,表现得越冷静,越显得肖紫衿没道理。 “肖施主误会了。我与李施主投缘,今日是我主动邀请他来普渡寺听经。方才我们三人一直在寮房静坐,并不知百川院发生了什么事。” 无了方丈和气好说话,房子被砸都不着急,唯独见不得故人这般相见,赶忙为他解围。肖紫衿作为李莲花的结拜兄弟、四顾门的三门主,却在李相夷下葬时拒绝一百零八位少林寺高僧为其超度祈福的情愿。无了方丈不会因此对肖紫衿有芥蒂,只暗叹嗔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道一声阿弥陀佛。 “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李莲花笑笑,就要走人。 “李神医且慢。” 纪汉佛一直没出声,是在想事情。据石水后来的调查说,李莲花智勇双全,聪明绝顶。唯一的短处就是不会武功,只得承蒙金鸳盟荫庇,实际上并未作过恶。罩着一个小小游医对他们百川院自然也不在话下,要是能把李莲花拉拢过来,可是做了件使人弃暗投明的大好事。现在李莲花就在眼前,不正是留下他的好机会? “纪大哥不可。李莲花与金鸳盟纠缠不清,纵使角丽谯投奔了万圣道,金鸳盟的人也不能再信。” 肖紫衿猜到纪汉佛是什么打算,向他传音,但以李莲花和笛飞声功力能听得分明。他们对视一眼,抓到“角丽谯”“万圣道”这些词一改先前的随随便便,都打起了精神。 “嗯哼!这位大哥叫我?我观您形容憔悴,百虑攒心,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李莲花突然闯到纪汉佛面前,作关怀状。笛飞声顺势把肖紫衿拍去一边。肖紫衿被推得一个踉跄,不等他骂人,李莲花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竖起三根手指,大声说道。 “李某正好为您排忧解难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哦......哦......” 纪汉佛不由回头看白江鹑,白江鹑摇着头后退几步。他们都觉得此人好像与石水口中的智勇双全,聪明绝顶尚有些差距。不过李神医都这样说了,他的面子谁也不好拂,两人挣扎了下还是应了。 “......那就请李神医多指教。” 于是变成几人利落地撩起长袍,整齐划一地左腿抬完右腿抬。跨过一堆砖头瓦砾,也就畅通无阻回到百川院之中。无了方丈在原地看了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叫人赶紧将这些残壁都用布罩好,不要变成百川院的后门了。 走在百川院里,众刑探面色还算沉静。李莲花也不打探肖紫衿为何在百川院内,用不了几句话就把他气得拂袖而去。等人走远了,李莲花才问纪汉佛,百川院究竟出了什么乱子。百川院是江湖刑堂,专断疑案奇案,何时反过来被他人问询过。纪汉佛有些尴尬,并不多说,只带着李莲花走,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几人钻进一处隐蔽的山洞,过了几个机关,又沿长长石阶不断往下。这一路伸手不见五指,笛飞声在前为李莲花开路。纪汉佛走,笛飞声就拉着李莲花走,纪汉佛停,笛飞声就拉着李莲花停。终于到了某个地方,白江鹑按下某块石砖,道道火光豁然燃起,映出一排排漆黑栅栏。 不消说,这里是地牢。现今百川院并没有理由建成令贼人闻风丧胆的一百八十八牢,所以在此处的仅是个极普通的牢狱而已。不过基本的陈设总是齐全的,空气中泛着铁与血的涩味。 李莲花注意到有一间小牢别具一格。里头有桌案不说,桌上还摆着文房四宝。 “百川院有一门人犯禁,被关押在此处。” 纪汉佛不说是谁。李莲花也不需要问。 “昨天......”白江鹑接话,想想李莲花微妙的身份,没头没尾地说:“一个女人闯进牢中,抢走一具尸体,留下一张人皮。监牢看守和那门人都不知所踪。方才众人就是为了此事群情激奋,喊打喊杀的。” 此事牵扯内情颇丰,很不好办。白江鹑略显尴尬,说多错多,索性闭口递上一布包。李莲花并不急于打开,反而问:“既然是刚刚才发现,看守又不见了,那应当是没有证人的。为何笃定这些事是那个女人干的?” 这好像又是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纪汉佛与白江鹑眼神交流了一会儿,最后由纪汉佛说道:“那女人是个有名的疯婆子,您看看这人皮就知道了,绝对是她。况且.......门人曾经就是被那个女人蛊惑,作了大孽。” 李莲花点头,识趣地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侧向笛飞声那边打开了布。 如纪汉佛和白江鹑所说,布中包着一块人皮。说起来不知为何,他们总是跟人头和人皮这类事物格外有缘。虽然司空见惯了,但李莲花还得在人前装作一副害怕模样。此刻不敢多看,赶紧扔给了笛飞声。笛飞声捧着人皮,面无表情端详起来。 最显眼的自然是人皮中央用红线绣出来的图案,共有三个。第一个图案画了个宝瓶;第二个图案略复杂,像几个小人叠罗汉,撑起一把大伞;第三个图案最简单,是一棵松树,但非常矮小。除此之外值得注意的,便是这人皮四角都绣了花。一模一样的小红花,似乎是某种装饰。在人皮上绣出如此精美的图样,已不够用女红好来形容。整张人皮被裁剪得规整,一根红线绣成诸多图案,一气呵成。百般细看之下竟找不到绣线的首尾在何处,堪比无缝天衣。这种东西,确实只有最疯的疯女人才做得出来。 笛飞声在李莲花身边耳融目染,也学到些他的精髓,感觉这张人皮上的图案与绣花皆是有意炫技。用李莲花的话来形容,就像一位蕙质兰心的女子给心上人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小绣品,满载少女的悸动与情思。笛飞声想起角丽谯天真烂漫的笑脸,不由有些恶心。 无论是魔头笛飞声的尸首被抢,还是角丽谯留下绣花人皮,都应是百川院的头号机密。此等大事,他居然让一个外人搅合进来,纪汉佛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李莲花与门主长得七八分相似,使他恍惚间以为是门主归来。不过他的期待终于还是在李莲花扔掉人皮时落空,这样胆小如鼠的人如何可能是门主。 纪汉佛摇头,晃去纷繁思绪。见两人都看过了人皮,抛出的问题有二:第一,人皮上的图案代表何意。第二,门人与看守去向何方。 当然,他并未指望李莲花即刻给出答案。时候差不多了,也该先用个午膳。 百川院的公厨味道不错,李莲花与笛飞声筷子不带停。两人看着食不言,暗中则用传音聊得热火朝天。 “最后那幅图是个经典的字谜。松ㄙㄨㄥ嵩,嵩不在高,不就是山字?这人皮在指向一个地名。” 李莲花从前爱凑热闹,元宵灯会一年不落,猜谜是手到擒来。笛飞声苦思一会儿,也有所发现。他提起茶壶的盖子给李莲花看,说道:“画中的宝瓶没有盖子。” “......宝字无盖,是为‘玉’。” 玉、山。三个字中他们已得了两字,但仍是不太好猜,只因玉字打头的山太多。玉苍山?玉泉山?玉函山?玉蟾山?这还只是叫得出名头的大山,要说不为人知的小山头,更不知凡几。 “玉、华、山。瑞州第一大山。” 笛飞声神色不动,为李莲花夹了块素鸡。 素鸡上的酱汁渗进米饭里,油油亮亮。李莲花却愣了一记,没有立马开动。是啊,他怎会唯独忘了这个地方。角丽谯从前的鱼龙牛马帮就盘踞在那里,他们二人俱被捉去,笛飞声更是险些就要当皇后了。华,繁荣奢侈之意。如果人皮图画上的众人举伞意为帝王车架上的华盖,也恰好说得通。 玉华山,应当就是玉华山不错了。 有他与笛飞声合力,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绣花人皮之谜就迎刃而解。李莲花得意,伸长了手就去夹远处的鸡rou。笛飞声往那菜里看看,突然一筷子拦住他。 “.......啊。” 李莲花慢一拍觉出不对,心道好险。这道碧绿川椒鸡里竟加了红皮花生,泡在红油里一眼看不出来。他如今吃花生还是不受,莲花楼的小厨房里从来不会有花生。还好这口鸡rou没下肚,要是当着纪汉佛和白江鹑的面发起疹子,事情就有意思了。 “李神医?这道菜不合胃口?” “......不。阿飞爱吃。” 李莲花说着就把rou夹进笛飞声碗里。 白江鹑一噎,他方才就开始奇怪了。这两个大男人不好好吃饭,隔三差五给对方择菜,看着很是怪异。纪汉佛倒是留意到这道菜里有花生,心思一动。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李莲花倒霉了一天,总算是否极泰来。有了这声尖叫,几人再顾不得其他琐事,一摔筷子,就往百川院后厨跑去。 “怎么回事?” 纪汉佛等人来得及时,一把抓住那个即将夺路而逃的帮厨。 “汤......汤......rou......” 帮厨指着灶台,满眼惊惧,语无伦次。众人耐心等了好长时间,帮厨才想起来人话怎么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今日百川院午膳的最后一道菜是珍珠翡翠白玉汤。这是道素汤,烧起来简单。帮厨稳住火,也就上别地晃悠去了。可等他再回来时,下进去的大白菜不见影,锅里的东西变成满满一堆散发刺鼻异味的rou羹。说着说着帮厨又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偷懒要扣工钱还是真的被吓着了。 李莲花凑上前去看那rou羹,啧啧称奇。做这菜的人厨艺不怎么样,rou丸子全都煮得半生不熟。他拿起个木勺捞rou,发现丸子还被红线穿起来了。每根红线上有且只有四个rou丸。一共八根红线三十二只rou丸子。 “李神医,您小心点。” 白江鹑苦着脸,他觉得这rou可能不是牲畜身上的。 李莲花笑着摆手,盯着那rou丸,好像碰了什么喜事。 “白兄弟,百川院里有没有坐东南位,没人住的屋子?” “啊?”白江鹑正好是管庶务的,稍微回想了下就说道:“有这样的屋子,但不多。” “如此甚好,我们速去,速去。” 李莲花推搡起纪汉佛与白江鹑来,竟是让他们抛下这锅诡异的rou羹,陪着他去找房子。 东南之宅乃为乾宅,风水很好,闲置的空屋基本是招待贵客留宿用的。他们在李莲花的要求下一间间看过去,每间客房都收拾得干净整齐。就这么开到第五处宅子时,白江鹑略显惊讶,后退半步。这房间理应无人使用,此时大门却不知为何虚掩着。 他犹豫片刻,推门而入,众人跟上。纪汉佛在与别处无甚不同的陈设上扫过一眼,最后直勾勾瞪着墙角的床榻,没了声音。他后背阵阵发寒,领教到了李莲花的多智若妖。因为榻上躺着一个开膛破肚的血人,把素色床幔染得通红。 白江鹑错愕,抖着手验尸。人是刚死的,余温都没散去。这个人他也认识,正是至今下落不明的看守。 “他,他想把自己的肚皮缝起来?” 尸体手拿银针与红线,好像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努力将自己破开的肚子补上。从大洞中窥去,肚子里不见脏器,而是填满了豆子。 “啊。应当说,是他先将自己扒了皮,再破开肚子做rou羹,最后把自己缝起来。” 李莲花不知何时紧紧贴在白江鹑后头,对着他的耳根凉飕飕地说。白江鹑一吓,宁可往尸体那边躲。翻动之下,尸体被推到一侧,露出血rou模糊的手肘,没有皮。 “这......这......” 这怎么可能?寻常人连扒皮都经受不住,如何再做到把自己的rou剖出来再塞豆子进去,是疯了不成。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居然句句都被李莲花说中。要不是白江鹑今日时时刻刻跟在李莲花旁边,他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此人的自导自演。 “是那个女人。她干得出来。” 纪汉佛低低地说。他本心存一丝侥幸,希望事情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他实在是天真得可笑。角丽谯对棋子向来是用过就丢,看守尚且如此,那云彼丘...... “彼丘......” 他不顾外人还在,颓唐地坐在地上,忍不住念出那个名字。 “......哎,二位看开些,这是喜事呀。” 李莲花看看心神受创的纪汉佛与白江鹑,很没水平地安慰道。 “李神医......百川院变成这幅样子,何来的喜事。” 两人本该愠怒的,但一个跌坐在地,一个扶着床沿,俱是没有气力再吵嚷。 李莲花啊了一声,理解地点点头,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那个女人要成亲了。” 纪汉佛与白江鹑莫名其妙望向他。 李莲花掰着手指为他们解释:“绣花人皮是请帖。四喜丸子是昏礼必吃的主菜。新娘子进宅门再撒五豆。哦,她不是另外劫走尸体一具门人一名?” ...... 无人回应。 “她是跟谁成亲啊?嫁给‘彼丘’......不对,死人怎么观礼?所以是嫁死人......‘彼丘’在观礼。” 笛飞声的表情活像吃了苍蝇。 纪汉佛听了一席天方夜谭,觉得荒谬。但这样一来,云彼丘应当没死。思及此,他干涩地扯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