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

    “那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了，乌小姐您一定要记得吃药。”

    江安对着他的病人嘱咐。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早已经过了周氏诊所的上班时间。

    但是病人家属有权有势，不仅砸开了大门，还强行打破了惯例，把不情愿的病人塞了进来。

    从理论上讲这样的“贵客”轮不到江安来治，他只是个刚刚升为主治的小医生，甚至不在诊所专家之列。

    但病人指了他，他就不得不替了导师周文博——诊所招牌大拿的位置，为病人看病。

    病人叫做乌纤，江安的同事李琳登记完信息后曾和他说，这是个很美的名字。

    她也是个很美的人。

    家属提供的信息上看，乌纤是个画家，也就是搞艺术的。

    画家精神出问题是常有的事，并不奇怪，但除此以外乌纤的经历只字不提。

    家属有意隐瞒病人毫不配合，私人诊所中面对这种情况江安也没办法。

    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反常意味着问题。

    她也很不好接近，就像现在这样。

    乌纤没有回江安的话，她只是看着江医生的眼睛轻轻点头，黑色的睫毛像是刷子张开又合拢。

    被灯打出的阴影投射在她的面孔上，与淡淡的黑眼圈重叠，青黑与灰分辨不清。

    病人一举一动颇有点古典仕女图的神韵，但她的精神又有点问题。

    正如李琳所说的，乌纤很美，她本来应该是普世意义上的美人，但她又因为不良生活作风显得病弱。

    所有人看到她第一眼印象都是“白”，有时江安会想，李琳觉得乌纤是吸血鬼也很有道理。

    乌纤很白，这是一种如同霜雪般不健康的颜色，又有一点像她画室里的石膏，缺乏正常人体的红润。

    在乌纤治疗心理疾病时，他们都建议她应该再看看生理上是否有问题。

    “我很好。”这是乌纤的拒绝，她很固执，能来心理诊所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他曾看过体检报告，她的确很好，好得反常。

    一个人失眠、厌食、情绪糟糕竟然各项检查正常也很不可思议。

    有钱人总有保养的方法，江安不能深究。

    也许是艺术家都在追求不似在人间的气质。

    她穿得很多，一层一层衣服裹着，现在是夏天，乌纤却没觉得不适，比起中暑她更不情愿把皮肤漏出来给人看。

    没办法江安只能把诊室的空调温度降低，呼呼冷风吹出来，令他不得不穿上厚款白大褂。

    “乌小姐，一定要记得吃药。”江安再次嘱咐，他下意识觉得乌纤并不会听他的话。

    乌纤很安静，她第一次被送来治疗时见到心理医生，并不像一般的患者哭泣、或者抗拒。

    她从没有情绪崩溃过，只是静静坐好等待一系列检查。

    乌纤的倾诉欲几乎为零。

    或者作为医生江安不是值得说话的对象。

    这是很少见的。

    因为身份原因，天然的，病人会依靠相关领域可以治疗她的人，也就是医生。这是一棵救命稻草，大多数人不论什么性格都是受求生本能影响，试图牢牢抓住。

    因此，大多数重症患者与主治医生保持着内里并不平等的关系，患者有求于医生自然态度会摆得低一些。

    乌纤和江安也是不平等的，但她处于上方。

    江安知道她是一个并不听医生话的坏病人。

    尽管花了高昂费用来看病，已经两个月了她也并不配合，甚至连交流都很少。

    最配合的一次是她说出自己有异食癖，作为交换乌纤要求江安戴上隐形眼镜。

    准确的来说是暗红色的隐形眼镜。

    乌纤经常盯着他的眼睛发呆，她不像是来治疗的病人，反而像是参观。

    为了更了解病人，江安曾经看过乌纤在市面上展出的作品，她很少使用这种尖锐、粗鲁的颜色在画里，三原色之一缺失也使得她的作品如人一般古怪。

    从人的心理分析，乌纤应该过于喜爱这种颜色，以至于超过了她的艺术不愿意在画中体现它。

    他试图搞明白乌纤对红色痴迷的来源，但是失败了，这女人是团乱麻，根本找不到那根线头，或者说她在抗拒。

    他只能猜测，应该是某个事物，更大的可能性是因为某个人，作为医生他问过，但乌纤只是沉默。

    “乌小姐，今天的时间要到了。”

    “好。”

    ——

    女主是乌纤，江安只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