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愁旧人
仇曼一击将地上砸出四五米深的大坑，方才汹涌的水溃散而逃，没有了异能力控制，迅速渗入地面的裂缝之中。 仇曼浮在半空，紧盯着面前这一团诡异的水团，仿佛呼吸一般鼓动着，表面泛着斑斓扭曲的光泽，像是某种带毒的邪恶产物。 噗地几声，数道风枪从水团内部扎出来，紧接着，整个水团直接爆开来，紊乱的风裹挟着水流横冲直撞。 卓月终于从水中挣脱出来，大口呼吸着。 方才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居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她还未来得及庆幸，便看见仇曼的身影。 “是你！”仇曼厉声道，她也认出了她，几乎是下一秒，几支深紫色的雷枪带着恐怖的威压朝着她扎来。 卓月面色一僵，速度极快地闪过，才和粗壮的雷电擦身而过。 仇曼攻击力极其恐怖，方才一击直接击溃了那只诡异生物。 卓月无心恋战，心中一横，拼着最后一把力，调动所有的异能汇成一支锐利无比的风枪直朝仇曼刺去。 风枪裹挟着水珠，暂时遮挡住了视线，卓月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降落，朝三里道方向飞掠而去。 风系异能者如风般迅捷，稍有疏忽，便再寻不见。 但是，意外出现了！ 落在地上的卓月被人掐住了咽喉。 不可能！卓月目眦尽裂。 她在高速前进，怎么可能有人能抓到她？！ 可事实确实如此，她像只小鸡一般被人掐着脖子拎起来，她瞪大眼睛，试图看清这人。 她拼命挣扎着，因为窒息感而紊乱的异能力，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周身横冲直撞，锋利的风刃擦过这人的身体，居然只在上面留下一小道擦痕！ 这人的手犹如钢筋铁骨，一点点收紧，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崩裂的声音。 “住手！留她一命！” 一声厉喝。 卓月听出，是仇曼的声音。 扼住她咽喉的铁手松开了，卓月舒了一口气。但下一秒，这人捏住她的胳膊，将她仅剩的一只手臂生生折成三段。 “呃啊啊啊——”卓月不受控制地惨叫出声。 她居然，她居然敢？！ 让她震怒的不至于此，她的腿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最后她像个被玩坏的木偶，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她的四肢烂泥一般瘫软，使不出一点力气，没有治愈系异能者的帮助，她没法恢复伤势。已经被抽干的异能力再也凝不出攻击。 卓月从未这么狼狈过。 她恨恨地看着那个折断她四肢的人。 这人只有一只眼睛，模样很是可怖。 仇曼赶了过来。 捉住卓月的人正是田蝮。 “领主。”田蝮见到仇曼，点了点头，见她赤身裸体的样子，出于礼貌移开目光。 仇曼没空和她多说，她蹲下探了探卓月的鼻息。 人还活着，脖子已经有些变形了，好在这人是个八级异能者，都这样了还能活。 仇曼眼里闪过一丝怨毒。要是这么死了还便宜了她。 想到这，仇曼抬头，带着一丝戏谑对田蝮道：“身手可真是利落。” 田蝮退后一步，道：“我也是刚到，见这人要跑了才出手。” 仇曼不置可否，她盯着卓月，又道：“此人便是地下城堡的魑将。” 听得这话，田蝮眼里果然燃起熊熊怒火。 “容吟的狗？”她狠狠道，突然伸出一脚，踩在卓月已经被折断的小腿上。 田蝮力度极大，一脚直接将小腿踩进地里。 卓月张了张嘴，却没叫出声来，她两眼一翻，竟是疼晕了过去。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田蝮低声道。 刚才仇曼让她住手，她还以为这是仇州内部的事。 “她害死了冯淇，这么杀了岂不是便宜她了。”仇曼道。 田蝮没说话。 “刚刚那团诡异的水……”仇曼话未说完，神色一凛。 她看见不远处，地上散落的水悄悄往一个地方飘去，它们凝成人形，最后变换成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身形娇小，一双眼睛却是非人的黄金色。 九级异能者？！仇曼大骇，她手指一动，粗壮的雷龙蓄势待发就要朝那边攻去。她周身萦绕着雷电，显然是一副戒备的形态。 “等等，等等！领主！”男人的呼声传入仇曼耳朵，她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儿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但很快仇曼意识到不是她幻听了。 因为她看到陆九州踉踉跄跄跑了过来，他浑身透湿，只裹了一件床单，被打湿的布料什么都遮不住，风光尽显。 “陆州？”田蝮也大吃一惊。 走近了陆九州才看到田蝮，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见到仇曼身旁闪烁的雷光，他还是鼓起勇气道。 “领主，她，她是新源的人，”陆九州焦急地解释着，他甚至走近两步，挡在那个水化成的女人身前。 “我认识她，她叫白楼，就是我那个孩子的母亲……”陆九州央着仇曼道，“她是来救我的，是卓月，就是那个魑将，她把我绑走了，领主，她没有恶意。” 陆九州有些语无伦次道，他一边说一边靠近白楼，将她挡在身后。 仇曼也没有穿衣服，陆九州不敢看她身上，只紧紧盯着她的双眼。 白楼被仇曼的攻击伤到，有些脱力，她在脑中对陆九州说：“……快走，这里危险。” 陆九州没有回应她，神色紧张等着仇曼的回复。 仇曼眯了眯眼，手指微动，半成型的雷龙瞬间消散。 陆九州舒了一口气。 “她是九级异能者？”仇曼问道。 陆九州侧头看了眼白楼，小声问她：“你现在什么实力啊？” “打不过这两人。”白楼回答。 “她，她不是的，她应当只是七级……”陆九州有些迟疑道。 “不可能。”仇曼斩钉截铁道，她走近两步，压迫感十足，“你怎么不说话？” 陆九州挡在白楼身前，紧张道：“她不会说话。”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但很快，有人打破了这微妙的局面，仇曼的手下纷纷赶到。 来得最快的是莫年和督长墨铃，身后跟着数位督卫军。 仇曼能化作雷电，一秒不到就飞到这边，等手下紧赶慢赶地过来，战斗都已经结束了。 “把她押下去。”仇曼指了指地上昏厥的卓月。 督卫军立马上前。墨铃走上前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仇曼披上。 一旁莫年盯着陆九州，微微皱眉。 这里全都是女人，只有他一个男人，不少人的视线往这边瞟。 陆九州浑身湿透，而那淋了水的床单一点用处都没有，他还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莫年走上前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陆九州感激地看着她，小声道：“谢谢。” 莫年看了他身后的女人一眼，却和她对上视线。这人有一双非人的兽类的瞳孔，颇为诡异。 “她是谁？”莫年问。 陆九州卡壳，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莫年还是他的未婚妻。哦不对，这里没有妻的称呼，他是莫年订了婚的良君。 “她，她……”陆九州犹豫着。 倒是仇曼和田蝮走过来，仇曼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道，“你刚才说她是什么身份来着？” 田蝮在一旁也意识到情况的复杂。她是见过陆九州的那个小崽子的，却没想到，是这个女人的种。 这么说，持有莫愁城货币的，也是她？ 陆九州头皮发麻，他低着头，不知道该看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白楼抓住了他的手。 “我带你走。”她在脑中和陆九州对话。 “等等，我——” 陆九州话未说完，那股色泽怪异的水流再度出现，迅速将他与白楼一同包裹在内。 站在一旁的莫年率先反应过来，电光在指尖闪烁，她伸手按在水球之上。 水球陡然分成了两个，莫年的攻击只击溃了其中一个，显然包裹着陆九州的是另一个水球。 她还欲发起攻击，却感觉到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窜上身体，她低头一看，数根水凝成的触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腿，将她固定在原地。 陆九州在水球里被震得七荤八素。 方才白楼和卓月战斗时，幸好水球保护了他免受波及。 但是他在水球里只能靠着白楼特意留下的通道呼吸，完全没法睁开眼睛，更别提说话了。 他一张嘴水就往嘴巴里涌。 白楼化成了水溶在水流中。 仇曼哪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抬手一道雷龙扫过，范围内无所遁形，原本能够躲过的莫年因为被触手抓住了脚，也挨了这一击。 白楼本就被她伤到，又生生吃满了伤害，再凝不出异能。 色泽诡异的水流瞬间消散，余下的只有普通的水，保护不了陆九州，白楼显形了，她和陆九州一道跌倒在地。 “跑什么？”仇曼走了过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她见陆九州踉跄着又挡在白楼身前，颇有些不耐。 “她到底什么身份，说清楚。” 白楼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半睁着眼，瞳孔有些涣散，显然伤得不轻。 陆九州急得要死，慌乱解释道：“她不是故意要跑的！” 仇曼眯了眯眼，她突然弯下腰，掐住陆九州的脖子把他提起来：“那你呢，你是什么身份？” 若非陆曼出面，她根本不会管这个男人。今日之事原本就因陆九州失踪而起，她仔细一回想，好像人人和他有关系。 “呃……”陆九州被她扼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等等，仇领主。”此时田蝮开口了，她走近几步，目光紧盯着白楼。 她抬手，捂着自己那瞎了的眼睛，脸上的肌rou不受控制抽动起来，她似乎确定了什么，转身面对仇曼，低声道：“仇领主，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 主上的孩子，生下来就不会说话。 她也不会认人，时常像只未开化的动物，满地乱爬，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对每一个来找她的人龇牙。 主上体质特殊，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孩子，却是个“怪胎”，她非常失望，同时也对外隐瞒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智力有缺陷的孩子，是没办法继承莫愁城的。 檀蝮自然也不会多看几眼这个没有继承权的孩子，她只见过这孩子一面，早就忘记她的模样。 时隔十多年，龙城之主突然发起了战争。 甚至算不上战争，只是一个卑劣的阴谋，一次单方面的入侵与屠杀。 檀蝮杀死了背叛的右护法，作为代价，她错过了拯救自己家人的机会。 龙城之主带着大批人马围困莫愁城，城内陷入一片火海，没有人能逃出来。 倘若不是右护法偷袭，那一击未必能伤到主上的要害。 可是，没有如果。右护法死在她手上，而主上已然是强弩之末。 檀蝮失去主城，失去家人，失去一切，她怒火中烧，想要和容吟同归于尽。 可主上在临终之际拦住了她。 自此之后，她便在世间流浪，寻找主上留下的那个孩子。 她不知道这孩子长什么样，亦不知道她被主上的人带去了何方。她一面躲藏，逃避龙城的搜捕，一面摧动主上留给她的异能核，寻找那渺茫的希望。 她并非植物系异能，摧动这枚异能核需要的力量非常庞大，她只在一开始时使用过，得到大致方向后，她依靠的便是异能核与“种子”之间微妙的感应。 每当触发感应，她的右眼便会隐隐作痛。 这次，她真切的感应到了种子的存在。 它就在这里，在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 …… 得知白楼的身份，田蝮自然不会再任由仇曼攻击她。 “领主大人，请让我带走她吧。”见仇曼没应声，田蝮又道，她靠近白楼，做出防备的姿势。 田蝮并不想在这里和仇曼起矛盾，她只想要带走主上的遗孤。 仇曼眯眼，盯着地上的白楼，陆九州还被她捏在手上，她拽着人退后几步，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便带着人离开仇州。” 田蝮蹲下身，简单检查了下白楼的情况。 仇曼异能力霸道至极，又是克制水的雷元素，白楼已经昏过去了。 田蝮自然不可能让仇曼的人替白楼疗伤，白楼身上也藏着秘密，她信不过仇曼。 她脱下外套，裹在白楼身上，将她环抱起来。白楼身形娇小，大概只有一米六出头，缩在田蝮怀里，倒像是她女儿。 陆九州倒是想阻止，或是跟着白楼一起走，但根本没人听他的。他裹着湿透的衣服，还被仇曼抓着，非常无助。 “那我们便离开了，多谢仇领主这几日的照拂。”田蝮轻微颔首，抱着白楼朝三里道黑市方向走去。 一旁的督卫军给她们让开一道路。 陆九州失去了最佳开口时机，不是他不想说话，可仇曼的手就放在他脖子下面，他明显感觉到仇曼气压极低。 刚刚他已经惹了她，而如今白楼昏迷不醒，又被田蝮带走，他哪敢再冒头。 二人走进三里道入口处消失不见，仇曼才收回视线。 也吃了仇曼一击的莫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幸好她是雷系异能者，仇曼的攻击也不是冲着她去的，否则这会儿她也得躺地上了。 “领主。”莫年走近后，低头沉声道。 仇曼道：“去找悠蓝给你疗伤。” “多谢领主。”莫年应了，但却没走，她微微抬头，看向一旁还被仇曼扯着的陆九州。 仇曼这才松开手。 陆九州有些害怕，他偷偷往莫年那边挪了几步。 “你的事，说清楚。”仇曼盯着陆九州，略带警告意味道。 陆九州缩了缩脖子，他本来就裹着身湿透的衣服，现在浑身打颤，可怜兮兮开口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可知田蝮的身份？”仇曼问。 陆九州点点头。 仇曼嗤笑一声：“莫愁城左护法是个什么身份，你真懂？” 陆九州又摇头。 仇曼走近一步，用只有最近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个女人，是莫愁主的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