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不想回忆的过去(下)

    体育课过后，我不敢再与文辰赫交谈，但是我的心里仍是充满困惑，但是这些困惑，我却无法告诉任何人。

    他一定和黎正维有关係，更正确地来说，也许……我和黎正维的秘密，他全都知道。

    「若歆，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我叫你很多次了欸！」

    被以凌唤回过神「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刚刚说，我今天自己回去，你先走，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我可以等你呀！」

    「不用了！」

    这种感觉好像之前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时候也跟现在的时间一样，以凌跟我说，不用等她。可是我还是等了，所以我默默地跟着以凌走，她走到一棵离升旗台很近的树下。

    那里有个人，那是杜杰脩。

    杜杰脩向以凌告白，但是以凌脸上有些迟疑，之后就默默地摇头。

    我看见了以凌转身后掉泪的样子，也看见了杜杰脩不甘心的眼神，很清楚的知道了他们的爱情无法发芽。

    难道这次又是？

    「好吧！那你路上要小心唷！」我不敢跟她说我跟踪他的事，因为我觉得，她如果知道我不小心误入她的隐私，她一定会讨厌我。

    就算是朋友也是会有底线的。

    这次，我不能让我的好奇心继续茁壮。

    「恩！你也是！先回去收东西，下一节结束就要回家了！」

    目送她回位子，我深呼吸，缓缓地吐气，不能再使好奇心浮现。

    文辰赫又转过身来「你还在烦恼我刚刚所说的事吗？」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次我没被他的笑打乱思绪。

    「你认识他？」

    他收起灿烂的笑容，只是微微的笑「认识。」

    「你认识他！」我的语调不自觉的上扬。

    「他是我的球友。可是他消失一阵子了，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所以，你是从他口中知道我？」明白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连，我进一步地想确认，他了解我和黎正维之间的多少事情。

    「他是常常提起你！」

    「所以呢？你想知道他的什么事？」

    文辰赫勾起唇角「不用什么故事，我只想知道我认识的他指的是不是你而已，不用那么烦恼。」

    我傻住，原来他只是想确认我是不是黎正维常常跟他提起的人。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他在哪？！

    我的心脏剧烈收缩，过往的记忆，似乎像不定时炸弹，随时引爆。

    「我……不知道！」

    文辰赫盯着看了我一下，随即柔柔的笑「他真的是很会躲。」

    「他……」不是躲。我的话却梗在咽喉。

    「怎么了？」

    「没事！」我的慌张，太明显。

    他没有再逼问我。

    「我只想跟你说一句：离江茉棠远一点！」

    他连江茉棠也都知道！

    所以，他是早知道我就是白若歆，而不是从座位表知道的！所以他这么帮我，只是因为黎正维吗？他只是想带给我这样子的忠告吗？

    放学过后，我和以凌道别，我没有像上次一样随着自己的好奇心移动，但我也没有马上要回家，而是绕去学校偏僻的角落，这也是我无意间发现可以静下心的地方。

    最近真的好多好多扰人的事，无法静下浮动的心情。

    我走到一个老旧的音乐教室后面的斜坡上，坐了下来。

    眼前是一个老旧又生锈的栅栏，据说这是以前的校门，但现在早已废弃，因为它的门后变成田地，一片绿油油的田。

    看着绿意黯然的草地，会使人心灵都有了慰藉。

    往后躺，就能看到一片蔚蓝的天空，我总喜欢看着云慢慢的在天空飘着。

    这里很少会有人，所以我一直能这样装作无忧无虑，告诉自己，我早已放下所有的事情，至少这一刻，我才是真正的自由。

    突然耳边响起了琴声，淡淡的哀伤感，却又流利的弹奏着，我不懂得这是什么音乐，但是它却吸引着我，我起身走近音乐教室窗边。

    我想知道是谁会来这里，毕竟已经有了新的音乐教室还有新的钢琴，通常不会有学生在进去。

    这背影好熟悉熟悉，我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听着乐曲。

    不久后悠扬的琴声停止，他没有转过身来，但是却是低着头，双手慢慢抚摸着琴键，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却给了我悲伤与寂寞的感觉。

    他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是在哭吗？

    我没有走近，也不敢出声，毕竟他会想来这里弹琴，也是因为想要一个人有寧静的空间，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他突然默默的站了起来，然后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我，我吓得想逃跑，但是我赫然才发现，他脸上带着眼罩。

    他是带着眼罩弹琴的！

    我慢慢地退到旁边的墙角，目光没有离开他。

    两行泪痕清晰地在白皙的脸上，他拉下眼罩，任微风吹着。

    真的是文辰赫！

    他望着我刚刚所望的景色，然后泪不停流着。

    我第一次看见男生哭，也是第一次看见文辰赫阳光表情后的阴影，完全愣住了！

    但心也开始微微抽痛，也许是他的悲伤感染了我，也许是音乐里的忧愁渲染了我周遭的氛围，也许是，我早就想要宣洩自己了。

    我的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迫切想哭，不想再压抑自己。

    我靠着墙缓缓蹲下来，将脸埋在腿上，发洩自己的压力。

    不知道时光过去了多久，我感觉到光已经渐渐变暗，抬起头来拭去泪水，再缓缓起来。

    双腿其实都已经麻痺了，所以我不稳的赶紧扶着墙，但是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拉住。我吓一跳的看着那双手的主人。

    「你没事了吧！」他突然问。

    「你怎么会……你在这里多久了？」

    「也没多久，只是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本来要跟你打声招呼再走，但是你似乎没发现我在这里。」

    看着文辰赫的表情，他柔柔的笑容，没有刚刚悲伤的脸。

    「所以你……看见我在……」

    「我只是想说一个人，别太晚回去！」

    「别告诉以凌我在这里哭的事好吗？」我不想再让以凌担心。

    他似乎看懂我的要求，他缓缓点头「但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低头走到斜坡那里，坐了下来，他也跟着我坐了下来。

    「这里，很安静、很美，可以使人静下扰乱的心，对吧？」

    我没看他，但我知道他也一定觉得很美，不然一定不会想看着这边哭泣。

    「正维曾经问过我，是太阳追着月亮，还是月亮追着太阳？」不想讲出以前发生的事，但是，我只回忆到了这个。

    「你会回答什么？」我笑着看他。

    他看着我「他们是走着自己的轨道。」

    我又笑了「你太理性了！我也知道他们是绕着自己的轨道走，但是我回答是，月亮默默地追随在阳光后面，因为......她害怕夜晚的星星亮的令她感到寂寞，害怕黯淡使人忽略了她，所以她默默地追逐着太阳，也羡慕着他的光芒。」

    「你知道正维说什么吗？」

    他摇摇头。

    「他说，我就是他要追逐的太阳。」

    「但是，我直到今天还是想说，他才是我要追逐的太阳，他却已经不再我身边了！他离开我了！」泪又重重的崩落。

    「我根本没资格说我爱他！我只是不甘寂寞，不想要身边的人被抢走而已！我那么任性，他却总是给予我最灿烂的微笑。但是到头来，他还是离开我了！」

    第一次对别人说出心里的话，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他已经离开我的消息，一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偷偷摸摸的在一起，没有人知道的爱情。

    文辰赫看着我，他突然把我的头靠在他手臂上，我没有移开，只有任泪水落在他的衣服上。

    “你还在等他吗？”我一个人独自趴在家里的书桌上想着文辰赫送我回家后丢给我的问题。

    他骑着脚踏车，一路沉默的载着我回家，我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风景，稀释掉了内心的伤心与抹去脸上的泪痕。

    我没想过他会问我这个问题。

    “你还在等他吗？”

    我趴在桌上，想要忘掉这个问题，但是却记忆越来越深刻。

    「白若歆，你怎么不去洗衣服呀！我的衣服都在里面欸！」突然门被打开，我赶紧抬头看着姊姊，庆幸的是，我没哭。

    我稳住混乱的情绪「好，我等等就去洗。」

    「你可以好好做事，不要偷懒好吗？」

    「我……好。」

    「里面有一件我明天要穿，你要想办法给我弄乾。」

    也许在外人看来，我是灰公主。但，我不是。

    「你为什么不自己洗？丢进洗衣机里按个按钮就好了呀！」我压抑许久的怒气突然上升。

    「明明就是你该做的事，为什么不做好，不要再说些五四三的好嘛！」

    「那是你的衣服，不是我的！」

    「在这个家里，你最没资格推託工作！」姊狠狠把我推倒在地，我痛的泪都不争气的掉落。

    「我也是这家的人，我跟你们一样姓白，为什么我没资格？」我擦去泪痕「就因为我跟你们没有相同的血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姊愣住了！

    我早就知道，我跟姊没有血缘关係了，只是，我一直不说而已。因为我心里渴望着有姊姊的感觉，就像孟以凌和她的姊姊一样，像朋友但又有姊妹关係在的关係，能把心事互相拿出来说，对，我很忌妒以凌能有那么好的姊姊。

    而我只能小心翼翼的，藏好秘密，因为原本不就不亲密的关係，有可能因为我说出来之后而更加破碎。

    「你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想把我赶出去，你讨厌我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走？」姊的表情没有错愕。

    「为什么我要走？」

    「你不是我们家的人！」

    我不像灰姑娘那么好，她是元配所生，而我不是，我只是mama领养的小孩。

    「我不是就不是！那你衣服自己洗！不要老是要我一个外人来帮你。」我起身快速地跑了出去。

    跑到楼下，mama在楼梯间哭泣。

    「妈......」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泪像断掉的珍珠项鍊一样，泪珠不停滚落。

    「对不起。」我道歉是因为我还是惹mama受伤。

    mama只是默默的用着泪眼看着我。我没有迟疑的，快速跑了出去。

    我跑出家门之后，才发现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走在街上，不能去找以凌，因为她的担心，我现在不想又因为我而打乱她原本的生活步调。家，却不能回。

    我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豪宅前面，停下脚步。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但是现在却变得很整齐，还有灯光环绕着，就像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样子。

    我望着别墅动也没动的陷入回忆里。

    那时我和他就是坐在那两个鞦韆上，比谁盪的高。我喜欢那种感觉，觉得自己就像是要碰到了天空一样，感觉很快乐。

    「阿歆，我们好高唷！」

    「臭黎正维，不要老是叫我阿歆啦！」

    「那你叫我阿维，不就扯平了。」

    「我不要！」

    「阿歆、阿歆、阿歆。」他跳下鞦韆，马上跑掉，我气得从鞦韆上跳下来，但是有的人天生就笨，所以我摔得四脚朝天。

    我记得那时候的我年纪小，哭得唏哩哗啦的，直说黎正维欺负我。

    现实逐渐淡去了回忆。

    这老旧却还是奢华的房子，还是屹立不摇的在那里，就像，我想丢却丢不了的回忆一样。

    没有想去看看现在里面住着谁，因为害怕，也因为歉意，所以选择默默走离。

    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在这里，我们的命运从此变了调……

    「一直没能跟你说过那三个字，但是我知道你懂，因为我们没必要把这些负担说出来。」

    「可以不要跟我说这些吗？正维，我还想享受自由。」

    我害怕我们两个从友谊昇华成爱情，是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就被束缚住，也不敢去接受没接触过的世界。还有父母，他们不希望我在这个时候谈感情，他们只希望我能努力读书。

    而我，其实也相信着黎正维，我相信他会等我。

    我亲手抑制住爱情，然后它越变越畸形……我已渐渐无法控制。」

    在认识江茉棠后，我的世界好像改变了。

    依然在这十字路口，我们都领着毕业证书，但是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虚偽，因为我在假笑，我在苦撑着。

    「若歆，我走了！」发现他没有叫我阿歆，我的话已经哽在喉咙里。

    「正维你…要去哪？」

    江茉棠勾着黎正维的手臂，他们亲密的模样，我心好酸。

    「若歆，我虽然不能和你当朋友，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从此，正维是我的。我们约好要一起去国外读书。」

    「你们在一起了？」我多么希望正维甩开江茉棠的手，但是他没有。

    「我尊重你的自由。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因为我给不起你要的。」他的话没有一丝颤抖，他的神情一样稳定，但我的心开始支离破碎。

    我想冷静地转身就跑，但是我的脚却像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双眼只能看着这对别人来说非常恩爱的画面，对我而言却像是画成一把把锐利的刀子，毫不留情戳中我的心。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江茉棠冷笑着看着我，之后把她的唇覆上黎正维的唇上，黎正维依然没有闪躲，反而将江茉棠抱住，给予回应。

    我傻了，脑袋乱哄哄。

    「怎么样？你绝对没这样亲过他吧？」江茉棠脸上满是胜利。

    我还是直盯着黎正维，我希望他跟我说，这一切只是一场戏，这只是想让我吃醋，不是真的，但他却没有。

    江茉棠一脸不屑地看着我，他把我往后推，一步一步的，我听不见她跟我说什么，因为听不进去，我只是看着黎正维。

    「你不要再看了！他已经不属于你了！」

    江茉棠用力一推，我跌坐在地上。

    我仍然看着黎正维坚决的眼神，缓缓站起来，我不相信他会这样。

    你能相信一个陪你长大，从小就想娶你为妻，一直不离不弃的男人，会这么轻易就放掉他的爱情吗？

    一辆大卡车突然衝过来，刺耳的喇叭声，这条路平时没什么车，一旦有车就是又急又快。

    我现在才发现我竟然站在马路上，而江茉棠看见车来，急忙往后闪，我的脑袋则是一片空白，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车子。

    巨大的煞车声响彻云霄，我的双手充满血跡，我扑倒在地上。

    「正维！正维！」江茉棠哭丧着喊着。

    视线开始模糊，我的泪不停流，在这条马路上发生的事，我看的好清晰，他就是躺在卡车前的血泊中。

    如今，我已经没有他的消息，他被送进医院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他的家人，全家移民到国外，不让任何人打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事，他们似乎想抹去这里有关黎正维的一切。

    其实，我相信他会回来，所以，我不应该对文辰赫有其他情愫。

    擦乾了泪水，我不知道该去哪，只是在附近商店里买杯热可可坐在里面轻轻啜饮，也许身上有些零钱也不错。

    「你怎么在这里？」文辰赫一身大汗，他坐在我旁边的空椅上。

    「你呢？」

    「打篮球。」他真的和正维一样喜欢打篮球。

    我轻轻一笑。

    「你怎么在这里？而且你的眼睛好红。」运动后的他，语气好轻快，跟平常说话时不太一样。

    我摇摇头「没什么！」

    「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不应该一个人在外面。」

    「回不去。」

    「那你要不要找以凌？」

    「不能。」

    「那你要去哪？」

    「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就好了！」想不到去处。

    「我陪你。」文辰赫用毛巾擦擦脖子的汗珠。

    我们沉默了很久。

    「你不问我原因？」

    「你不会说。」

    我笑了「好啦！明天还要上课，你赶快回去！」

    「你也要上课。」

    「我不想那么早回去……」

    「我陪你走回去，已经不早了。」

    他坚持陪着我，但我不想回去，我又不想耽误他的时间，所以只好点头回家。

    他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我。

    到了家后，他也就立刻离开。

    「若歆，你回来了？」mama的声音充满了鼻音。

    「妈，你还没睡？」

    我没有和mama生气，只是我又让她伤心了，她对我这么好，而我却还是伤害她。

    「你饿吗？」

    「不饿！」

    「你姊姊说的那些话，就不要介意了！她的个性就是这么衝，说话不是有意要伤人……」

    我深呼吸，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不等妈说完「妈，对不起。你早点睡，我先进房间了！」

    我现在真的只想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