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七月半-距离 上

    啵啵哩啵…

    啵哩啵…

    水声，泡沫声，是我从出生至今都听得见的声音…

    在这个世界，海里只有人造的生物，我们的存在变得稀有，即使我们也是人类仿造百年前的祖先繁殖出来的。

    今天你也来啦？嗯？电子画本？一样要继续画我吗？

    如果是那真是我的荣幸，我会保持美丽的样貌提供您绘图的。

    ---*

    「mama，mama，我们去看足球鱼，等一下再来看古生物嘛！人家想看足球啦！」人来人往的海生馆中，有道孩子任性的吵闹尖叫声，压过所有人聊天的音量，也惊动正在古老生物复製品区一偶的绘图者。

    见妇人将伤脑筋的把孩子带开，让现场恢復半刻安寧，坐在椅子上的绘图者将眼神放回一只标示淡水观赏鱼的水族箱，手握紧电子笔继续安静绘图。

    在一日游绝对无法看完的馆区，比起新鲜有趣的基因改造鱼类，古老复製品的人朝总是少了一些，也因此海生馆乾脆把这里当作个巨大休息室的背景，处处有椅子甚至不远处就是贩卖食品的店家，让人休息之馀也能参观活古董复製品们。

    「欢迎各位来到栖悦绊海生馆，今天有新基因改造的捲尺鱼要出场囉，如有兴趣的民眾请至基因a馆观赏，b馆的紫海豚和斑马条纹海豚表演秀，将在三点举行唷。」纤细亲切的女声广播，突然在馆内各地播放。聚精会神的绘图者再度被惊动，连续被打断两次的她索性收起画具，对着听不见自己声音的鱼轻柔的说「明天我再过来。」之后转身离开。

    望着人类的背影，里头白底穿红衣尾处还有像米奇头部黑点的鱼儿，张闔着嘴定点游着。彷彿是不捨爱人离开般凝望与吶喊。

    「你在做什么，说也奇怪是因为你比较瘦吗，那傢伙每次都是盯着你看。不过我猜她画功一定很差，旁边的孩子早就画好几缸走人了，她还在这画那么久，也好几个月了吧！」旁边同种的鱼儿好奇看戏的心态，并没有吸引看人类的鱼，牠还是看着早已被群孩子替代，指指点点说自己不游的外头。

    你要画好了吗？我的生命大概没办法再撑多久了…

    隔个几日，绘图人将电子画板面对不太会游的鱼儿面前。

    「画好囉。」

    鱼儿困惑了，她并不懂人类将她画在哪。只见一位奶油金长捲发的美丽女人，穿着白底红色与极少部份的黑色组成的华丽裙子。左半部画正面，右半部画背面而已。

    「她把你拟人啦？真是空虚的人类。」旁边的琉璃虾对着她说着。鱼儿更加不懂「什么是拟人？」

    「就是把你想像成人的模样，嘖嘖！」感觉鱼在想像着什么，琉璃虾快速的动着小脚，边走边摧毁着鱼儿一瞬间幻想变成人，与眼前的人类走在一起的想像。「你也喜欢她？你们的距离可是比人鱼公主他们还要远啊！你只是条快死的小鱼，我们也在没有魔女或什么恶章鱼的水族箱中，还是别想太多吧。如果硬要想也想想同缸的距离还近点。」

    也是啊…可是一次也好，好想走在她身边说话。

    当晚可怜的鱼儿正要与这世界诀别时，一个声音传进她的脑中「嗨，我是善良的买卖灵魂商人，给你的机会。要来我这里帮忙我？还是要去审判然后轮回看看下次变什么生物啊？来我那里可不是每个生物都有的机会唷，也不用受到折磨多好啊！」

    平躺在海草上的鱼儿不管那声音主人的语气，听起来多么像古董职业江湖卖药郎中，一点也没有声音自称善良的感觉。鱼儿只觉得这是在水生馆的奇蹟。「魔女？恶章鱼？请问您有办法让我见她一面吗？身为人类与人类的…」

    「你要怎么称呼我都无所谓，当然可以，只是这就表示你是我的所有物了。」

    「不要紧。」沉重的感觉让鱼儿连鰭都挥不了，就当虚弱的她已无法说话内脏大脑全部要停止时，她突然感觉一阵轻盈，缓缓向上飘的感觉。

    当她意识过来时，自己正站在水族缸前，她困惑好奇的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摸摸脸颊，对着不远的反光镜面装饰品拉拉奶油色的金发，还试着用不会痛得脚走路。

    顶着章鱼帽手持魔杖的半透明女人飘到她面前「交易还没结束，我先把你的灵魂拉出来拟人化。」

    这就是所谓的拟人化吗？「那我要用什么来换？声音吗？」

    「我要声音做什么，连人鱼的声音我多到卖不完呢！」商人笑着像是邪恶女巫的声音，随后用打量的眼光凝视着鱼儿「这样吧，我们的店员人手不足，就当我的店员吧。等明天开馆你的身子将完全实体化，你要怎样随便你，但明天深夜十二点一定回到海生馆门口，你总不想跟古老的传说一样，变成泡沫吧！」商人说完慢慢的淡化消失，等身影完全消失的前秒，还出声提醒着鱼儿「记住！十二点要到大门口！」

    为什么…魔女总爱把鱼变泡泡呢？

    开心的鱼儿站在水族箱前，边想边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同类们食用的画面「大家还是好快就在吃了…琉璃虾你在等我变成渣渣吗？」谁也看不到的鱼儿，抚摸独自一虾待在角落的玻璃自言自语。

    海生馆一开馆，人们开始络绎不绝的涌进，我们的鱼儿也在此时变成实体「好玩了，我要去哪里找她啊…」

    正当鱼儿烦恼着寻人计该怎进行时，那日夜都思念的身影走了过来，她没发现鱼儿一副像看到偶像般快尖叫的表情，只是看着已捞起没有鱼儿的鱼缸寻找着。

    「请问…三色米奇是不是少了一隻？」那人瞄见工作人员经过，彷彿自己的宝物被偷了一样，有些许慌张的询问，这举动让工作人员吓了跳，但他还是回答那人想知道的问题「喔，刚刚死了一隻我捞起来了。」

    「谢谢。」那人失落的坐在椅子上，不顾旁边是否有人自顾自的掉下泪「为什么…虽然昨天看牠已经快不行了，但…为什么就这么死了。」

    是在为我难过吗？感觉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鱼儿一步步的靠近难过的人。「站住！」突然一句喝令，鱼儿困惑看看没人对自己说话的四周，当她还在迟疑时，伤心的人类已经离开了刚刚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