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她身边

    苏栩明天就要进组，用过早饭后，他带着我一起去找敏尧辞行。

    我们在书房外等了一会儿，等敏尧处理完手头工作才进去。

    她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一些，不再像昨天那般疲惫，我猜想和昨晚的性爱有关系。

    苏栩道明来意，敏尧认真听着，轻轻错着手指，像是在思考。

    半晌，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又转向苏栩，温声道:“公司会给你安排新的助理，群玉这段时间留在家里工作。”

    苏栩一怔，罕见地没有立刻接话，几秒过后，他又露出乖顺的微笑，“谢谢敏尧小姐。”

    敏尧要继续工作，我和苏栩退出书房。

    走廊的空气比室内冷，我屏着鼻翼慢慢呼吸，看向一语不发走在前面的苏栩。

    我知道，他对我是有一些依赖心的。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比起上司与下属、或者说主仆，我们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他似乎嫌我走得慢，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快步回到他休息的房间。

    房门被大力甩上，他突然推着我压到墙上，紧紧贴着我的身体，仰起脸看我，眼睛有些红，蕴着淡淡的水汽。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只是分开几个月而已。

    “你不难过吗？”他的声音有些愤怒，“你想跟着我，还是跟着敏尧小姐？”

    “我...”我有些懵，捉摸不透他的情绪。至于他的问题，他们两人对我都很好，于是我实话实说，“我都可以。”

    苏栩的眼里立刻漫上泪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声音里哭腔浓重。

    “所以一直以来，你仅仅将我当做敏尧小姐给你的任务。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敏尧小姐？”

    他看着太难过，我的心立刻揪紧，慌忙给他擦眼泪。

    “当然不是！一开始是，后来相处久了，我把你当成朋友啊。”

    他的眼泪流得太多，我的手都被浸湿，轻轻推了推他，示意我要去拿纸巾。他却突然用力将我狠狠按回去，踮起脚朝我的脸凑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皮肤上，他柔软的唇瓣近在咫尺，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偏头拉开距离。

    那是一种本能的躲避，在没有心理预期下，面对别人的亲密会产生的排斥心理。

    苏栩停下了动作，他还踮着脚，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我侧过眼去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太过湿润而看不清神色。

    他看我片刻，突然勾出一个分辨不出情绪的笑，“你躲什么。”

    他俯下身环住我，脸埋进我的肩窝，声音有些闷，“我就想抱抱你。”

    我心有余悸，但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是我潜意识里将他当作普通男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他的用意。

    他并不是想亲我，而是Omega通常比Alpha和Beta感性，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他远比我伤心。

    我回抱住他，轻轻抚他的背。

    “要记得想我哦。”他笑着道，下一句声音却带上哭腔，“不要忘记我。”

    ＊

    从送走苏栩的那天开始，我回到敏尧身边工作，并且有一份专属任务——每晚在敏尧房间里待一会儿，等她睡着后再离开。

    或许听起来很奇怪，但这份工作很轻松，我也很享受。敏尧是一个温和的人，和她单独相处并不会让我有压力，能帮她安然入眠，我感觉很开心。

    家里佣人很多，但围在敏尧身边的一只手数得过来，现在又加了一个我。

    宁姨是这其中资历最深的一位，她做事一板一眼，几乎不会出错，精准得像机器。我跟着她领日常工作，一开始觉得她有些木讷，接触多了发现她很有人情味，很照顾我的感受。

    “前段时间敏尧小姐经常失眠，身体越来越差，我们都找不出原因。直到你回来，她才又能休息得好，真是神奇。”宁姨感叹道。

    我惊讶不已，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安眠的效果。

    当然，我知道这是心理作用。

    想了好多回也没想清楚到底是自己身上哪一点触动敏尧，后来也懒得纠结，总归保持现状就不会出错。

    秉承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原则，我习惯性将每日工作要点记录下来，做得好的，待改进的，新增的，淘汰的...事无巨细，恨不能每天写一份心得报告——如果长时间不使用文字，我很担心自己把文化知识都忘却，虽然在这个世界，底层Beta不需要识文断字。

    “你写了什么？”

    我沉浸在自己的笔记里，跟上学时一样一字一句地默读好几遍，正得意行文不错时，背后突然响起敏尧的声音。

    温柔，平静，没有任何恶意。

    可那一刻手里的笔记“啪”地掉在地上，我仓皇转身退步，身体瞬间僵冷，脸部骨骼像锁住一般无法开合回答她的话。

    敏尧惊讶于我的反应这么大，以为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了我。

    “抱歉。”她捡起我的笔记，“我能看看吗？”

    我僵硬地点头。

    别害怕，我对自己说，敏尧和之前那个主子不一样，她一定不会虐打我。

    可我深知这是自我安慰，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上一个主子正是因为知道我会识字会算术才打我、卖掉我，一个底层的奴隶只需要埋头苦干，聪明、有文化于他们是一件坏事。

    我只是敏尧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底层Beta，我不需要、也不应该受过教育，如果她问我的身世我该怎么回答？如果她怀疑我接近她别有用心会怎么对我？

    我给自己设想了最悲观的结局。

    “你会识字？”她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又转为夸赞，“写得很好，清晰明了，字也好看。”

    她的目光横向地一行一行细读我的笔记，面上带着赞赏的笑意，似是察觉到我长时间没有任何回应，不解地抬头。

    “你怎么了？”大概是我的脸色太难看，她担忧地问。

    “我...没...没怎么。”

    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无法放松警惕，在第一个主子那里吃的教训太惨烈，也怪我愚笨，没有在短时间内完全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时间往前拨动一些，我会选择藏拙，而非冒险地用生命去试探敏尧的底线。

    敏尧是个很聪明的人，我担忧的事情她自然能想到，她并没有过问为何一个沦落到奴隶市场的底层Beta受过教育。

    她将笔记还给我，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表情，“你能识字很好，以后我又多了一个分担工作的人。”

    我知道她有意缓解我的紧张，但我依然心有余悸，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回应，可能笑得不太好看。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她故意装作神秘。

    我洗耳恭听，“您说。”

    “允雅要回来了。”

    我不知道允雅是谁，正有些难堪接不上话，就听见敏尧贴心的解释。

    “允雅是我的Omegameimei，她之前在外地读书，上个月刚毕业，这几天就要回到十七区，以后和我们一起住在家里。”

    旋闵是敏尧的弟弟，但显然她很不喜欢他，而对这位Omegameimei，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欣喜和期待。

    “那很好。”我微笑着应和。

    敏尧沉吟片刻，“等她回来，你先跟着她工作，我想她会很喜欢你。”

    她笑一笑，“不过，晚上的时候还需要你陪我一会儿。”

    我不知道她为何对我这般自信，但是敏尧需要我做的事情，我总是很想努力做好。

    这种感受很奇怪，在二十一世纪，即使老板给我发工资我也不爱上班。

    一个星期后，我见到了敏尧口中的允雅。

    我那时正打扫完房间退出来，一转身便对上一双和敏尧一样的淡蓝色眼睛，只不过比起敏尧的温和，她像冰雪一般淡漠。

    “你是jiejie身边的新人？”她的声音也带着冷意。

    她既然这么称呼敏尧，我自然知晓她的身份。

    “是的，允雅小姐，我叫群玉。”

    “群玉。”她念一遍我的名字，“知道了。”

    允雅转身离开，我缓缓松出一口气。

    她与敏尧有着几乎相同的五官，但很轻易就能区分开来，除了Alpha和Omega明显的生理差异，还有就是她们全然不同的眼神和气质。

    两人都有疏离感，但敏尧性格温和，像摸不到底的温水；而允雅是冷淡，像刺骨的冰水让人不敢触及。

    用餐时间，我在一旁待命，突然从敏尧口中听到我的名字。

    “允雅，这段时间先让群玉陪着你，等以后你找到合适的人再把她还给我。”

    敏尧的话让我感觉自己是她的所有物，我一时内心复杂。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我会高喊我只属于我自己，可我大概是被这世界浸泡出奴性，竟然并不抵触她的说法。

    允雅在敏尧面前柔和许多，和普通依恋jiejie的meimei一样，她乖巧听话，“谢谢jiejie。”

    晚上等敏尧睡着，我从她房间出来，又一次撞上站在门口的允雅。

    她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审视的目光将我从头到尾扫一遍，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半晌，她终于道明来意，话里隐隐厌烦，“我需要你帮忙挑一挑衣服，明天陪我去见一个人。”